皇家圍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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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家圍場
靖國並不是每年都會舉行秋獵，一般三年一次，在京郊外的皇家圍場舉行。
謝宜和謝昭禁足半月期滿，解禁之後剛好就是秋獵。
謝昭禁足半月，期間一直惴惴不安，她倒是不悔拉謝宜入水，而是她憂心杜衡救人的時候，有沒有瞧見她的所做所為。
圍場邊上，皇帝的禦帳以及其他人的營帳住處都已經打理好了，巡邏的士兵在其間穿梭打轉。
杜衡從自己的營帳中出來，就迎面遇上了獨自而來的謝昭。
杜衡不驚訝謝昭會來找他，他謙謙行禮：“公主。”
謝昭款款走近，微微一笑，回道：“少傅。”
“這半月來，我禁足於昭陽殿，未曾去學堂聽少傅授課，倒是落下了許多課業，少傅勿怪。”
杜衡徐徐說道：“公主言重了，公主落水，本就該好好休養，至於課業，往後慢慢補就好。”
謝昭笑問：“少傅，你教了我多少年了？”
“六年。”
“是啊，少傅教了我六年，而少傅與二皇妹連話都不曾說過一句，所以少傅……”謝昭斂去臉上笑意，問他：“你當時為何救的是二皇妹，不是我？”
面對她的問題，杜衡不緊不慢地回答道：“公主，這與相識長短無關，只是臣知曉公主熟悉水性，不會有危險，卻不知久安公主水性如何，所以才選擇救她。”
謝昭不知自己對這個回答是該滿意還是不滿意，她看向杜衡，忽而想到她初次見到杜衡之時，同其他姐妹一起說的玩笑話，她那時用了自己看到的新詞來形容這位少傅。
“積石如玉，列松如翠。郎艷獨絕，世無其二。”【1】
十八歲的少年郎，稱得上如此。
而少女心動，也不過一瞬之間。
可謝昭心裏始終明白，杜衡對她絕沒有其他心思，不過不重要，因為男女之情於她也不是首要的，她並不想為此多費時間。
如果她能坐上那個位置，什麽人是她不能擁有的。
謝昭靜了片刻，才道出她所來的真正目的：“少傅覺得那日的湖中水是清是濁，入目所見，可還清楚？”
杜衡淡聲道：“湖水渾濁，臣不曾見到什麽。”
“想來……也是。”謝昭放下心來，不管他究竟有沒有看見，聽這話，他是不會對外多說的。
“少傅，我還有事，先回營帳了。”
“恭送公主。”
謝宜站在一處高地上，太陽西沈，霞光艷麗無比，她悠閑地轉動著手裏的骰子，夕陽美景，很是不錯。
“公主。”
謝宜收起骰子，轉過身，嘴角噙笑，“少傅。”
杜衡見到謝昭不驚訝，自然也不會驚詫遇到謝宜。
算起來，他同這位久安公主只見過三次面，說過一次話。
平山腳下，她從廣陽侯手裏逃脫，面對他的詢問，看似什麽也不知道，實則卻是個聰明的，輕飄飄一段話便堵住他所有的問題。
謝宜微微欠身，“那日在宮裏幸得少傅出手搭救，不巧之後我就被罰了禁足，無法當面向少傅道謝，今日得了機會，謝宜多謝少傅的救命之恩。”
杜衡頷首，客氣道：“舉手之勞，公主不必如此。”
“對少傅是舉手之勞，對我是不一樣的。”謝宜笑道，“來日，我如果有幫到少傅的地方，必當義不容辭。”
杜衡彎眉一笑，“公主這話倒似不羈的江湖俠客。”
謝宜沒再接著他的話往下，而是擡步走近。
“少傅，已至黃昏，時候不早，我先走了。”謝宜輕聲告辭，從杜衡身旁走過。
杜衡一楞，而後轉身，入目之景都蒙在紅色霞光之中，人與影亦步亦趨。
他原以為謝宜會問和謝昭一樣的問題：
在湖裏他看見了什麽？
湖水雖濁，卻不是難以視物，謝昭反應算是快的，在察覺有人入水之時，她就松開了手，可杜衡還是瞧見了。
他教了謝昭六年，也算了解謝昭的秉性，皇帝疼愛謝昭，給養成了一副自傲難訓的模樣，但他的確沒想到謝昭會狠絕到那種地步。
二者相爭，自相殘殺，這個局面，不知那人可滿意？
皇家圍場占地龐大，囊括青山樹林、無垠草地，還有一條溪流貫穿其中。
草地空闊，涼風習習，謝宜持著韁繩，坐於馬上，左右兩側各掛著長弓和箭囊，半人高的雜草刮過腳踝，橘色裙擺似蝴蝶飛舞。
草地上長著茂盛的苜蓿花草，向來是馬匹最喜愛的，棕色馬匹一路走走停停，埋頭啃食草地上的苜蓿草。
草地雖寬闊，但獵物少，偶有幾只蹦跳的灰兔子，少有人會來草地這邊，多數人都會選擇去山林中，那裏可獵的獵物更多。
風漸大，謝宜擡手理了理被吹亂的鬢發，鼻間聞到一股糯米香。
“好香的味道。”
像是庖廚熬粥做飯時會散發出來的香味，米香清新，隨風而來。
“駕。”謝宜扯動韁繩，尋著香味往前。
香味愈發濃烈，謝宜在靠近河岸的陰涼地，找到了米香來源。
是幾叢綠色植株，半人高，長著橢圓葉片，那香味就是葉子散發出來的。
糯米香【2】，這種植株的樣子，謝宜並不陌生，因著師雲縈很是喜歡這種香味，所以坤寧宮中種過幾株糯米香，糯米香葉用處很多，作為香料藥材都可以。
謝宜彎下腰，伸手摘了兩片香葉，湊近一聞，很香，同兒時的味道一樣。
她想多摘些香葉回去，泡水喝、做成香囊，都不錯，可惜今天沒有帶著存放香葉的用具。
只能明天再來摘。
謝宜把那兩片香葉放進手袖裏，策馬往山林的方向去。
林中果然更熱鬧，即便看不見人影，也能恍惚聽見馬蹄疾馳的聲音，縱橫交錯的土路上，布滿深淺不一的馬蹄印，揚起細小的灰土。
“籲……”謝宜勒緊韁繩，停下馬。
方才似是看到一匹花色鹿從前方跑過，停下後，又不見了蹤影。【3】
狩獵，謝宜不感興趣，只是得了這麽個機會，也應當好好考校考校自己的箭術。
比之琴棋書畫，謝宜覺得學武、學騎射更有用些，自保的手段，應當多多益善。
謝宜左手持弓，右手從箭囊中抽出一支長箭，搭箭，找尋目標。
遠處樹幹，停留著兩只灰白色雀鳥，謝宜瞄準拉弓，弓弦發出拉扯聲，撒放開手，長箭破空而出，釘在樹幹上，兩只雀鳥受到驚嚇，展翅飛走。
而方才落在樹幹上的長箭，箭矢之上，釘死了一只灰色毛蟲。
不枉她日夜苦練，一年多的時間內，這成果還是不錯的。
謝宜將弓掛回原處，不由得笑了笑，她在想，她的天賦不錯，要是她從小就學射箭，說不定能成為一名神箭手。
馬匹繼續往前，方才應該是有人在這附近獵到了獵物，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。
她是第一次到圍場來，不得不感嘆這皇家圍場的確很大，參加秋獵的人眾多，而她到現在，她還沒碰到過一個人。
“咻！咻！”
果然，平靜一般不會持續太久，左側林子突然響起兩聲箭聲。
透過交疊樹葉樹枝的縫隙，謝宜見到了一個她不想看見的人。
謝昭穿著紫色輕便騎裝，沒有帶著隨從，只有她一個人，看樣子她剛剛連射兩箭，也沒射中獵物，箭囊已空，謝昭正在拔釘在樹上的兩支箭。
謝昭未下馬，彎著腰，用手夠到長箭，猛地使勁，將箭拔了下來，箭矢未鈍，還能用。
謝昭坐直身子，剛將長箭放進箭囊，一只破空而來的長箭，劃過她的脖頸，穩紮在一只白兔腳邊。
那箭離她脖頸之近，她甚至能感受到箭羽帶起的風。
謝昭目光呆滯，先是顫著手，摸了一把自己的脖頸，確定自己沒有受傷之後，才駕馬轉過身，看向射箭之人。
謝宜眸光冰寒，臉上卻帶著散漫的笑意，漫不經心地放下手裏的長弓。
謝宜像是看不到謝昭要吃人的眼神，駕馬走近她，看向那支插在地上的長箭，兔子受驚，早就不見了蹤影，只留一箭。
“呀！”
謝宜微笑著看著她，語氣似是十分惋惜：“皇姐，妹妹箭術不精，真是可惜啊，沒能射中那只兔子。”
“你……”謝昭手上長弓被捏得嘎吱作響，她白著臉，咬牙道：“謝宜，你敢！”
“我當然不敢啊，皇姐。”謝宜的目光落在她用力到手背發白、青筋突起的手背上，在湖裏她想淹死自己的時候，應該也是這般用力。
“皇姐……”謝宜說話仍舊笑著，可這笑太冷，讓人有些不寒而栗，她說：“我遠沒有皇姐那般大膽，一出手就是要置人於死地，所以皇姐大可安心，妹妹方才想殺的……只是兔子。”
“光天化日的，妹妹怎麽會傷害皇姐呢？”
馬匹慢慢往前，拉開兩人的距離，謝宜的聲音悠悠揚揚，“不過啊，皇姐，妹妹這次沒射中兔子，回去一定勤加練習，下次……一定瞄準了。”
謝宜勒了勒韁繩，馬匹停下，這個距離剛好夠了……
她轉身，斂去笑意，直勾勾瞧著謝昭，略有挑釁意味。
謝昭，我很好奇，你……會不會再殺我一次呢？現在周邊無人，只有你我兩個，和在湖裏差不多啊。
謝昭在她的註視下，右手緩緩摸上了箭囊裏的長箭，在快抽出長箭時，她卻頓住了。
不能這麽做，謝宜分明是在故意激怒自己，若是傷了她，帶來的麻煩可不小，自己還會被冠上殘害皇妹的名頭。
謝宜見她不再動作，糾結猶豫不斷，最後還是松開了手，沒拿長箭。
看來，謝昭沒她想的那般沖動易怒，還是理智更占上風。如果謝昭選擇射出那支箭，按照兩人間的距離，謝宜有把握反應過來，避開那支箭，又或是說讓那支箭射在不致命的位置。
可現在……
既然謝昭不想動手，那也就沒必要在這裏耗著了，謝宜正欲駕馬離開，在她轉身之際，謝昭快速搭箭開弓，朝她射了一箭。
若是傷了她，會帶來麻煩，可如果殺了她，可以避免很多麻煩。
謝昭想：她死後，自然會有人給我收拾攤子的，不管是父皇，還是舅父，都不會棄我於不顧的。
因著這些，她射出了那一箭。
箭聲響起，謝宜瞳孔微縮，快速朝側邊避開。
只是一瞬之差，在謝昭那箭過後，又接連響起兩聲箭聲，兩支長箭相對而來，破開了謝昭的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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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衡從自己的營帳中出來，就迎面遇上了獨自而來的謝昭。
杜衡不驚訝謝昭會來找他，他謙謙行禮：“公主。”
謝昭款款走近，微微一笑，回道：“少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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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衡徐徐說道：“公主言重了，公主落水，本就該好好休養，至於課業，往後慢慢補就好。”
謝昭笑問：“少傅，你教了我多少年了？”
“六年。”
“是啊，少傅教了我六年，而少傅與二皇妹連話都不曾說過一句，所以少傅……”謝昭斂去臉上笑意，問他：“你當時為何救的是二皇妹，不是我？”
面對她的問題，杜衡不緊不慢地回答道：“公主，這與相識長短無關，只是臣知曉公主熟悉水性，不會有危險，卻不知久安公主水性如何，所以才選擇救她。”
謝昭不知自己對這個回答是該滿意還是不滿意，她看向杜衡，忽而想到她初次見到杜衡之時，同其他姐妹一起說的玩笑話，她那時用了自己看到的新詞來形容這位少傅。
“積石如玉，列松如翠。郎艷獨絕，世無其二。”【1】
十八歲的少年郎，稱得上如此。
而少女心動，也不過一瞬之間。
可謝昭心裏始終明白，杜衡對她絕沒有其他心思，不過不重要，因為男女之情於她也不是首要的，她並不想為此多費時間。
如果她能坐上那個位置，什麽人是她不能擁有的。
謝昭靜了片刻，才道出她所來的真正目的：“少傅覺得那日的湖中水是清是濁，入目所見，可還清楚？”
杜衡淡聲道：“湖水渾濁，臣不曾見到什麽。”
“想來……也是。”謝昭放下心來，不管他究竟有沒有看見，聽這話，他是不會對外多說的。
“少傅，我還有事，先回營帳了。”
“恭送公主。”
謝宜站在一處高地上，太陽西沈，霞光艷麗無比，她悠閑地轉動著手裏的骰子，夕陽美景，很是不錯。
“公主。”
謝宜收起骰子，轉過身，嘴角噙笑，“少傅。”
杜衡見到謝昭不驚訝，自然也不會驚詫遇到謝宜。
算起來，他同這位久安公主只見過三次面，說過一次話。
平山腳下，她從廣陽侯手裏逃脫，面對他的詢問，看似什麽也不知道，實則卻是個聰明的，輕飄飄一段話便堵住他所有的問題。
謝宜微微欠身，“那日在宮裏幸得少傅出手搭救，不巧之後我就被罰了禁足，無法當面向少傅道謝，今日得了機會，謝宜多謝少傅的救命之恩。”
杜衡頷首，客氣道：“舉手之勞，公主不必如此。”
“對少傅是舉手之勞，對我是不一樣的。”謝宜笑道，“來日，我如果有幫到少傅的地方，必當義不容辭。”
杜衡彎眉一笑，“公主這話倒似不羈的江湖俠客。”
謝宜沒再接著他的話往下，而是擡步走近。
“少傅，已至黃昏，時候不早，我先走了。”謝宜輕聲告辭，從杜衡身旁走過。
杜衡一楞，而後轉身，入目之景都蒙在紅色霞光之中，人與影亦步亦趨。
他原以為謝宜會問和謝昭一樣的問題：
在湖裏他看見了什麽？
湖水雖濁，卻不是難以視物，謝昭反應算是快的，在察覺有人入水之時，她就松開了手，可杜衡還是瞧見了。
他教了謝昭六年，也算了解謝昭的秉性，皇帝疼愛謝昭，給養成了一副自傲難訓的模樣，但他的確沒想到謝昭會狠絕到那種地步。
二者相爭，自相殘殺，這個局面，不知那人可滿意？
皇家圍場占地龐大，囊括青山樹林、無垠草地，還有一條溪流貫穿其中。
草地空闊，涼風習習，謝宜持著韁繩，坐於馬上，左右兩側各掛著長弓和箭囊，半人高的雜草刮過腳踝，橘色裙擺似蝴蝶飛舞。
草地上長著茂盛的苜蓿花草，向來是馬匹最喜愛的，棕色馬匹一路走走停停，埋頭啃食草地上的苜蓿草。
草地雖寬闊，但獵物少，偶有幾只蹦跳的灰兔子，少有人會來草地這邊，多數人都會選擇去山林中，那裏可獵的獵物更多。
風漸大，謝宜擡手理了理被吹亂的鬢發，鼻間聞到一股糯米香。
“好香的味道。”
像是庖廚熬粥做飯時會散發出來的香味，米香清新，隨風而來。
“駕。”謝宜扯動韁繩，尋著香味往前。
香味愈發濃烈，謝宜在靠近河岸的陰涼地，找到了米香來源。
是幾叢綠色植株，半人高，長著橢圓葉片，那香味就是葉子散發出來的。
糯米香【2】，這種植株的樣子，謝宜並不陌生，因著師雲縈很是喜歡這種香味，所以坤寧宮中種過幾株糯米香，糯米香葉用處很多，作為香料藥材都可以。
謝宜彎下腰，伸手摘了兩片香葉，湊近一聞，很香，同兒時的味道一樣。
她想多摘些香葉回去，泡水喝、做成香囊，都不錯，可惜今天沒有帶著存放香葉的用具。
只能明天再來摘。
謝宜把那兩片香葉放進手袖裏，策馬往山林的方向去。
林中果然更熱鬧，即便看不見人影，也能恍惚聽見馬蹄疾馳的聲音，縱橫交錯的土路上，布滿深淺不一的馬蹄印，揚起細小的灰土。
“籲……”謝宜勒緊韁繩，停下馬。
方才似是看到一匹花色鹿從前方跑過，停下後，又不見了蹤影。【3】
狩獵，謝宜不感興趣，只是得了這麽個機會，也應當好好考校考校自己的箭術。
比之琴棋書畫，謝宜覺得學武、學騎射更有用些，自保的手段，應當多多益善。
謝宜左手持弓，右手從箭囊中抽出一支長箭，搭箭，找尋目標。
遠處樹幹，停留著兩只灰白色雀鳥，謝宜瞄準拉弓，弓弦發出拉扯聲，撒放開手，長箭破空而出，釘在樹幹上，兩只雀鳥受到驚嚇，展翅飛走。
而方才落在樹幹上的長箭，箭矢之上，釘死了一只灰色毛蟲。
不枉她日夜苦練，一年多的時間內，這成果還是不錯的。
謝宜將弓掛回原處，不由得笑了笑，她在想，她的天賦不錯，要是她從小就學射箭，說不定能成為一名神箭手。
馬匹繼續往前，方才應該是有人在這附近獵到了獵物，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。
她是第一次到圍場來，不得不感嘆這皇家圍場的確很大，參加秋獵的人眾多，而她到現在，她還沒碰到過一個人。
“咻！咻！”
果然，平靜一般不會持續太久，左側林子突然響起兩聲箭聲。
透過交疊樹葉樹枝的縫隙，謝宜見到了一個她不想看見的人。
謝昭穿著紫色輕便騎裝，沒有帶著隨從，只有她一個人，看樣子她剛剛連射兩箭，也沒射中獵物，箭囊已空，謝昭正在拔釘在樹上的兩支箭。
謝昭未下馬，彎著腰，用手夠到長箭，猛地使勁，將箭拔了下來，箭矢未鈍，還能用。
謝昭坐直身子，剛將長箭放進箭囊，一只破空而來的長箭，劃過她的脖頸，穩紮在一只白兔腳邊。
那箭離她脖頸之近，她甚至能感受到箭羽帶起的風。
謝昭目光呆滯，先是顫著手，摸了一把自己的脖頸，確定自己沒有受傷之後，才駕馬轉過身，看向射箭之人。
謝宜眸光冰寒，臉上卻帶著散漫的笑意，漫不經心地放下手裏的長弓。
謝宜像是看不到謝昭要吃人的眼神，駕馬走近她，看向那支插在地上的長箭，兔子受驚，早就不見了蹤影，只留一箭。
“呀！”
謝宜微笑著看著她，語氣似是十分惋惜：“皇姐，妹妹箭術不精，真是可惜啊，沒能射中那只兔子。”
“你……”謝昭手上長弓被捏得嘎吱作響，她白著臉，咬牙道：“謝宜，你敢！”
“我當然不敢啊，皇姐。”謝宜的目光落在她用力到手背發白、青筋突起的手背上，在湖裏她想淹死自己的時候，應該也是這般用力。
“皇姐……”謝宜說話仍舊笑著，可這笑太冷，讓人有些不寒而栗，她說：“我遠沒有皇姐那般大膽，一出手就是要置人於死地，所以皇姐大可安心，妹妹方才想殺的……只是兔子。”
“光天化日的，妹妹怎麽會傷害皇姐呢？”
馬匹慢慢往前，拉開兩人的距離，謝宜的聲音悠悠揚揚，“不過啊，皇姐，妹妹這次沒射中兔子，回去一定勤加練習，下次……一定瞄準了。”
謝宜勒了勒韁繩，馬匹停下，這個距離剛好夠了……
她轉身，斂去笑意，直勾勾瞧著謝昭，略有挑釁意味。
謝昭，我很好奇，你……會不會再殺我一次呢？現在周邊無人，只有你我兩個，和在湖裏差不多啊。
謝昭在她的註視下，右手緩緩摸上了箭囊裏的長箭，在快抽出長箭時，她卻頓住了。
不能這麽做，謝宜分明是在故意激怒自己，若是傷了她，帶來的麻煩可不小，自己還會被冠上殘害皇妹的名頭。
謝宜見她不再動作，糾結猶豫不斷，最後還是松開了手，沒拿長箭。
看來，謝昭沒她想的那般沖動易怒，還是理智更占上風。如果謝昭選擇射出那支箭，按照兩人間的距離，謝宜有把握反應過來，避開那支箭，又或是說讓那支箭射在不致命的位置。
可現在……
既然謝昭不想動手，那也就沒必要在這裏耗著了，謝宜正欲駕馬離開，在她轉身之際，謝昭快速搭箭開弓，朝她射了一箭。
若是傷了她，會帶來麻煩，可如果殺了她，可以避免很多麻煩。
謝昭想：她死後，自然會有人給我收拾攤子的，不管是父皇，還是舅父，都不會棄我於不顧的。
因著這些，她射出了那一箭。
箭聲響起，謝宜瞳孔微縮，快速朝側邊避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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